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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晏九云回府之前, 去了趟漳河。

    路过一座新坟, 有墓无碑, 泥土翻出铁锈一样的颜色, 他站到黄昏, 直到西天斑斓的色彩升起, 冷风下沉, 梳整起泛白枯草,吹得墨郁的松柏和白晃晃的岩石交错出野兽般的低鸣。

    漳河上,仿佛骤然翻作血红, 起起落落漂浮的是,尽是人头。

    他将铠甲一脱,直接丢到坟头, 人生在世, 一件也少不得,等到那边, 却一件也用不着了。晏九云心头如电, 快速闪过一些他以往从没想过的事情。

    以前, 他只要跟着小叔叔就好, 什么都不用去想, 他为别人, 活了许多年。

    如今,孑然一身,他不再是最初那个青葱意气的少年, 一眨眼, 人就到了暮年。

    晏九云的脸庞,渐渐被悲凉的雾气打湿,视线凝滞在随风摇曳的一丛小野菊上,他走上前去,弯腰折了几朵,用狗尾巴草轻轻缠一道,放在墓碑前,觉得她一定会喜欢,这个时候,才像少年时那样,真挚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下山时,他又瞥了一眼那座新坟,可以肯定的是,前几日还没有。死人的事,他似乎已经麻木,天地过客,自己不必替别人再去哀矜性命,因为,自己也许不知道哪一刻也就死掉了。

    到了府里,仆人急急巴巴凑上来,眼睛一斜:

    “将军,你可回来了!”

    晏九云一下沉静下来许多,此刻,不觉急躁,心间却是冰水浇透般的镇定。他一面朝老夫人生前住的屋子走,想独自安静,一面问道:

    “还能出什么事?”

    家仆没说话,直接把晏九云引到一处闲置的小别院,平日也有人打扫,器物一应俱全,不过布置单调些,园子里头,几株无人相管的凤尾,青青翠翠,在深秋初冬的过渡间,是唯一的生机了。

    锦云帐子里,躺着个人。

    晏九云走近看了,吓一跳。

    仔细探看良久,他眉头一拧,问家仆:“怎么回事?谁把人送来的?”

    “是七公子,他给将军留了封短笺。”

    一字一句看完,晏九云把短笺烧了,颇有些无措地看看躺在那动也不动的归菀,迟疑片刻,靠近了,才发觉她脸色潮红,呼吸不稳,显然,她昏迷中难受着呢。

    “大夫看过了?开药了吗?”他心里头好不容易平静,此刻,又起了涟漪,两只眼睛,突然发涩,好像寿春城外当日的事,还就在眼前,他下意识地一捋袖子,去找当年媛华狠命咬腕子留下的痕迹,太久了,连个淡淡的纹路都没给留,那里,是复原的一片光滑肌肤。

    晏九云交待几句,一伸脚,勾来具胡床,坐下来,轻手轻脚地朝火盆中添起碎炭,红光映着他白皙的脸皮,晏九云略微茫然:

    小叔叔的箭,没射中?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,否决自己,不会的,除非是小叔叔不想陆姑娘死。

    但为什么又射了她一箭?

    晏清源的喜怒哀乐,从来都无人能猜透,晏九云不一样,他简单,直接,这样复杂的问题他想不通,索性也不再去想。

    翌日,他告了假,没再去禁军。事情的来龙去脉,他想了许久,打通的那一刹那,没有了愤怒,唯剩惘痛。于是,他亲手刺向了太原公,仍然不是为他自己,是为母亲,也为晏清源。

    也许,也为了顾媛华。

    如今,两不相欠,晏九云觉得这样也无不可,于怅然中解脱,红粉已作骷髅,他挽救不了的事,又何止这一件?当初乌堡中,那个无辜望向他的稚子,这一刻,重新占据心头,晏九云忍不住去看归菀,知道她纤弱的身体里,也已经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,无辜的,新的生命,这让他一会想起乌堡的那个孩子,一会想起自己同媛华未成形的孩子,思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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