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终于止住话头的少女,笑问道:“你找我有事?”

    少女犹豫了一下,仍是接过白碗,哪怕颇为口渴,也没有喝梅汤的意思,她只是纳闷道:“你们道士不是应该自称‘贫道’吗?”

    陈青牛只得又一次笑问道:“姑娘,有事吗?”

    少女身后一名扈从拔刀出鞘寸余,铿锵出声,低声喝道:“竖子大胆!你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吗,竟敢如此无礼!”

    陈青牛有些无奈,放下大白碗,“问题在于,我的确不知道你家小姐的身份啊。”

    周围看热闹的酒客哄然大笑。

    少女轻轻叹息,眼神飘忽,有些悲秋伤春的哀伤。

    陈青牛脚尖轻轻一点,连人带椅子,不易察觉地向后飘去。

    几乎同时,一道雪白亮光从刀鞘炸开。

    隔着一张桌子,那一刀朝陈青牛当头迅猛劈下。

    在民风彪悍的西凉边陲,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,并不奇怪,甚至可能街边一个眼神,就能让某些脾气不太好的豪强,感到念头不通达,拔刀相向,威胁恫吓,也是常有的事。

    可话不投机便出手杀人,绝对罕见。

    只是众人想象中鲜血四溅的场面并未出现,只见到那个较为面熟的年轻酒客缓缓起身,屁股底下的长椅,不知何时与桌子拉开了一段距离。

    持刀扈从正要向前,却被少女身边一位丫鬟挡住路线,另外一名婢女则护在少女身前,显然电光火石之间的交手,她们已经察觉到那位年轻“道士”的不同寻常。

    陈青牛方才躲过了接连两记劈刀和横刀,眼角余光打量四周,发现并无异样后,轻声道:“我现在的身份是铁碑军镇的本职武将,京城兵部敕封的正八品官身。胆敢当街刺杀边镇武将,姑娘的胆子,也不小啊。”

    少女眨了眨眼睛,满脸无辜道:“嗯?你说什么,我听不太清楚。反正我只知道你只是一位擅长捉妖除魔的道士,此次只想确定你是否拥有崇玄署颁发的关牒,若是被我发现你冒充道士招摇撞骗,那么作为朱雀一等一的良民,我绝对会将你擒拿归案!”

    酒肆别处很快有人仗义执言,“这女娃娃,也忒无耻心黑了!”

    “也不知是哪家将种门户的小闺女,不像是咱们军镇的吧?”

    “我看不像,没听说哪家姑娘如此蛮横,多半是别处军镇来耀武扬威的。唉,没法子,吴大脑袋的腰杆子太软,害得咱们在西凉九镇里最抬不起头。”

    一名婢女悍然出手,脚下步伐琐碎却快速,令人眼花缭乱,她瞬间就来到一位酒客身前,粉嫩白皙的小手掌就那么轻轻一拍,得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魁梧汉子就砰一下,横飞出去,在大街上翻滚了十多次才停下,尘土飞扬。

    小宗师武者。

    撑死了二十岁的年轻女子,还是走内外兼修的路数,早早达到小宗师境界。

    这些要素加在一起,才是真正令人忌惮的地方。

    单枪匹马的豪侠,偏居一隅的地方豪强,和与国同龄、甚至国破家犹盛的千年豪阀,三豪之间,高下立判。

    也只有底蕴深厚的真正豪阀,才有实力将世代皆为奴仆身份的那种家生子,放心调教成登堂入室的武道高手,在朱雀王朝,一些中小家族,嫡系子弟天赋不行,恰好发现家生子根骨不俗,希冀借此图谋大富贵,于是倾心倾力栽培,到头来却养出一尾养不熟的白眼狼,导致鸠占鹊巢,家族更名改姓,这类例子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陈青牛来到那汉子身边,后者坐在地上大声咳嗽,伤得应该不重,但吓得不轻,陈青牛蹲下身替他把脉,确实并无大恙,安慰道: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那汉子显然也晓得眼前年轻道士的传奇事迹,感激道:“陈真人,谢了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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