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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这几句恳切之辞从耳膜穿入,直直扎向心底,迟樱再也无法忽视它们携来的阵阵涩痛。

    强迫自己如同吞玻璃一般咽下它们之后,迟樱醍醐灌顶。

    她演的是角色吗?

    不是。

    她演的是她自己。

    犹记得,她小时候代表幼儿园的话剧团去市里参加比赛的时候,饰演的角色是个流浪街头、饥寒交迫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小小的她仍然懵懂,平时喜欢听外婆讲童话,是因为那些故事灵动有趣,五彩斑斓。

    年龄和阅历的限制,让她无法理解到精简的文字下,更深层次的内涵。

    话剧团的老师说,节目的最后,她要哭,要流泪。

    小迟樱知道,故事里的女孩非常可怜。

    但是她不可怜。

    即使无父无母,家境贫寒,外婆却对她好。

    哪怕经济拮据,她的生活里也永远不会缺少她想要的棒棒糖和洋娃娃。

    小迟樱觉得自己很幸福。

    她不仅不爱哭,而且每天都笑得灿烂,像小太阳一样温暖。

    老师问她:“你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流泪吗?”

    她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老师认真地说:“想象有一天妈妈离开了,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小迟樱点了点头,很快,她又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她没有妈妈的记忆。

    妈妈离开了怎么会难过?

    不难过,一点也不。

    老师有些困惑和苦恼,但很快,她拍了拍脑袋,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迟樱,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谁?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稚嫩却肯定,分外响亮:“外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上台以后,就想象你最爱的外婆永远地离开你了,好吗?”

    演出那天,小迟樱只身站在偌大的舞台上,往下看去,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。

    看不见外婆在哪。

    她感到无依又无助。

    如果外婆离开她了,她要怎么办?

    外婆对她那么好,她不要她走。

    胸腔里爆炸开了不可自抑的委屈和难过,她的泪水顺着奶白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。

    再度开口,软糯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。

    观众席响起了掌声。

    演出结束后,老师揉了揉她的脑袋,“真棒!”

    那天,她被星探看中了。

    后来,迟樱系统地学习表演,有幸遇到一位德高望重的、极富匠人精神的老师傅。

    老师傅告诉她:“你这种哭的方式方法是不对的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很利于初学者上道,但如果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,一定要精益求精,包括对细微情感的拿捏和把控。”

    虽然都是哭,都是流泪,但寄托的情感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而眼睛,就是呈现这一切的窗户。

    迟樱习惯想象“失去外婆”的情景,情感中更多是一种生离死别的悲伤难过,以及对未知生活的害怕恐惧。

    但剧本中所要求表现的情感,却并不都是这样。

    老师傅说:“你流下的泪水应该是角色的泪水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成为她,感受她,引导她,表现她。”

    “话剧那晚,你哭,不是因为你失去了至亲的人,而是因为你流落街头、饥寒交迫。”

    日后的演艺生涯中,迟樱很难再碰到像老师傅一样细致入微的导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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